當孩子的琴藝沒進步時

一直以為明明和音樂教室裡的其他孩子一樣，已逐漸能彈出一手好琴，直到某天他媽媽來拜訪我，才知道那些“以為”只是偏見。「明明的鋼琴學了一年多，都沒有進步。」媽媽愁容滿面。「怎麼會這樣呢？她在家的練習情況如何？」我急著想找出答案。「每天都有練習」「媽媽如果你不介意，我想明天晚上到你家看看明明的練習狀況，可以嗎？」媽媽很詫異，音樂教室的班主任也願意像學校老師一般進行家庭訪問。

第二天晚上當我踏進明明家的客廳，看到他的鋼琴時，差點放聲大笑。那架原本漆黑發亮的鋼琴，現在全身貼滿黃色的便利貼，就像某個雞精廣告裡的上班族，被黃色便利貼裹的密不透風的畫面。我走進瞧瞧便利貼裡寫了什麼？頓時笑意全失，「我討厭彈鋼琴…」這些充滿怨氣的字眼來自於七歲的小男孩，明目張膽地貼在鋼琴上，晾在每個人都看得到的顯眼位子，但是明明的爸媽卻視若無睹，充耳不聞。

媽媽捕捉到我不解的眼神，給予我一個無奈的回應。接下來發生的事更令人不解，當我的手指按上其中一個琴鍵時，竟然沒有聲音？我不死心的連續按了五個琴鍵，沒有聲音就是沒有聲音！每個琴音都是鋼琴的一部分，少了一個琴音就不是鋼琴，而這架鋼琴卻有一堆琴鍵沒有聲音，也難怪明明把它當作便利貼布告欄兼出氣筒。這下我再也不能故作鎮定，尾音微微揚起的問明明的媽媽：「難道你不知道家裡的鋼琴已經不能用了嗎？」媽媽吞吞吐吐地說：「我想等到明明學到一個階段，彈出成績後再換一台好琴給他。」我沉默了快三十秒才徐徐開口「媽媽，如果不馬上換一台好琴，明明一輩子也彈不出好成績。」

鋼琴的學習重點以及最開心的部分之一就是聽音辨色，但是每天必須在這台只能彈出破音的鋼琴上練習三十分鐘的明明，怎麼可能聽音辨色？就算他在老師的教導下音樂的耳朵打開了，可是回到家面對無聲或破音的鋼琴，不只耳朵悄悄關起，學習音樂的心也會跟著關上。我相信不只是明明，任何一個孩子只能擁有不是鋼琴的鋼琴，琴藝絕對不會進步，也絕不可能培養出多棒的音樂素養。這就像練習開車，你的方向盤握得很熟練，左轉幾圈右轉幾圈才能倒車入庫，記得一清二楚，可是車子不會跑，在一台不會動的車子上練習，怎麼可能學會開車？

另外一種狀況是，很多父母捨得花幾百萬買名車，卻捨不得買台好琴給小孩，花四五萬買的三流鋼琴卻希望小孩因此變成世界一流的鋼琴家。我第一次在音樂教室說出這番話時，某位爸爸不好意思地親口對我承認：「陳主任，我就是這種爸爸。現在，我知道小孩鋼琴一直彈不好的原因在哪裡了，明天我馬上換台好琴給她。」

回到明明便利貼事件上，她這樣舉止大約快一年了，可是媽媽蒙上眼睛，摀起耳朵不肯正視。正是因為這樣的不肯正視，讓明明對鋼琴更為厭惡、更為抗拒。但是明明的抗拒不是哭鬧，也不是撒潑，而是用便利貼罵鋼琴！這樣的軟性抗議看在媽媽眼裡叫做“發洩”而容易被忽略。不過，老師眼睜睜看著他的琴藝沒進步，一年多來始終未曾嘗試了解原因，卻讓我久久無法釋懷。我相信音樂教學不只是傳授技藝，更要帶領學生進步，當學生的程度原地踏步，甚至退步，老師要像解開醫學之謎一樣，試著探究學生沒進步的原因，進而對症下藥。中醫的治療強調「聽聞望切」其實就是多一份關懷，了解學生的背景、行為的動機、以往的經歷，並與家長作密切互動，把音樂教導與師生關懷融合一起，自然能隨時掌握孩子的學習動態，並適時鼓勵孩子突破瓶頸。
 

現在，許多老師面臨學習原地踏步的孩子，往往和明明的媽媽一樣，矇上眼睛、摀起耳朵，不肯正視孩子說不出口的秘密，卻又怨嘆孩子為什麼不進步？親愛的老師及家長們，試著從今天起把眼睛打開，把耳朵打開，讓你的心貼近孩子，了解他的學習概況，與各種需要，以及幫助孩子準備好的工具，及佈置理想的學習環境。身為老師與父母的你將會阿現原來不過是鋼琴“破”這種簡單的原因阻止了孩子的琴藝沒進步，而不是孩子沒天份或沒興趣這種難解的習題。

作者：台灣和聲鋼琴暨 P.M.T. 音教系統執行長 陳書宇主任